挑水

100 2019-11-29 17:08 一代天骄

“缸吱、缸吱”,勾担挂子与铁筲系子摩擦的响声,像老家一种叫黑毛勺子鸟鸣的声音,不间断地从记忆的深井里传出,在追溯乡愁的时光里越发亲切而清亮。

记忆中,山村的冬季傍晚来得格外早,但通往村南水井的土路上,挑水的男女却不断溜,“缸吱、缸吱”响的,是去挑水的人步子走快了,空铁筲随着步速摆动,而挑着往家走的,重量沉钩担就“吱嘎、吱嘎”的叫。挑水没有挑单趟的,因为井绳几十米或上百米长,挑一趟不划算。尽管筲上有稳圈,可挑水人走的趟数多了,洒出来的水还是成溜子,在路两边结成厚簿不一的冰层,明晃晃的耀眼,待到来年开春后,冰水浸透着整个路面,一汪一汪的,人在路上得跳着走。

村南水井,坐落在山崖脚下两山相交的沟底处,有两眼百米深的水井东西相望,相隔近十米,村民都叫它“姊妹井”。平日里大伙嫌路子远,一般都不去挑水,水就积攒的多。但集中在枯水季节里,供村里几百口人用水,两眼深井也就很快水位下降或变浑至枯。

从家里走一里多地到南井后,迅速换上雨鞋,父亲和大叔就在各自的井绳一端系个活扣,杵在我的大腿处,再在胸口用一根细绳把两根井绳和身体围一圈,这样下井既安全又不失重。续小孩下井是个技术活,两个大人得同时下放井绳,否则会使人倾斜不安全。他们先是把我续到井台沿下,而后递给我罩子灯,再慢慢地放井绳,过七八分钟见到井绳晃动,得知人已到井底,他们拔上井绳再将铁筲、瓢尔返续下去。

那时节,我十三、四岁,已略知替大人做点什么,下井刮水我就从来没有推辞。由于赶的时间早,井底下的水有盖底的一层,我就在“吧嗒、吧嗒”的深井里重复着向铁筲里舀水的动作,当舀满一筲我就摇下井绳,尔后躲在井壁的凹处,等大人把水拔上去,我再蹲下向另一个铁筲里舀水,直到井底见干后,或者把挑来的铁筲全部盛满了,我就把大腿套进父亲给系好的活扣井绳里,两手紧紧抓着绳子晃悠悠的被拔出井来。一般情况下,下井刮一次水,棉帽、棉袄上多是被井壁上滴下的水滴打的湿漉漉的,可一下就攒下够吃许多天的水,就觉得特别值。

水来的不易,用起来就格外珍惜。水被挑回家后,因为太浑浊,就分别被倒进不同的缸里,待上一天或更长的时间座清后,再将清水舀进一两个水缸里存着,有泥的浑水再次集中在一两个大盆里,再座清后再次将顶上的清水舀出,实在不能澄清的浑水或是洗头遍萝卜,或是浇在房前的树木花草,水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舀座清水这活,一般是大人所为,怕撒泼了还是有其他说处?我至今也不得而知。在舀座清水时,父母面带笑容,嘴里还经常念叨这句“攒下水了,日子就好过啦”的话,清晰而难忘。

岁月如梭。现在村里的乡亲们早就吃上了自来水,人们也没有挑水的概念了,傍晚时分,那勾担挂子与铁筲系子摩擦出“缸吱、缸吱”的响声,早已进入时光的档案,成为故乡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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