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愣——节选自铁馬中篇纪实小说《囹圄》

100 2020-11-17 00:50 宣传员

 二  愣

作者|铁馬

监舍里晚上一般不熄灯。那晚悬挂在高空中那盏平日夜间泛着黄光的小灯泡可能是寿命到了,天刚黑“扑闪”了几下,悄没声息地灭掉后就再也没亮。晚上是不会有人来修的。幸好有“六十四号”那边微弱的灯光从后窗射进来,才使得监舍里不至于太黑暗,要不然起夜解手连马桶口都不好找。

夜风裹挟着秋雨的阴冷肆无忌惮地蹿进铁窗,让人时不时会打几个寒颤。昏暗凄冷伴着丝丝愁绪袭上心头,无所事事更让人倍感压抑和孤单。百无聊奈,人犯们早早钻进了被窝。

风潇潇,夜沉沉,监舍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生机。

后半夜两三点,小铁门“咣当”一声打开,这声音令人心惊肉跳,宛若平空划过一声炸雷,地动山摇,似乎整个监舍连同床铺一起震动了一下。有人熟睡中被惊得坐了起来。

推进来一个人,小铁门又锁上了。

     “唉!我的妈呀,深更半夜这么大动静,差点把他爷的稀怂吓出来了。”

     ……

监舍里短暂地一阵躁动后便恢复了平静,铁窗外的风雨声清晰可闻。

又送进了一个新人犯。深更半夜,光线昏暗,冷凄凄的,没人愿意起来搭理他。被窝里终究暖和。

新人犯靠墙站了片刻,然后坐在了通铺床头,如同一个劳作了一天的老农,困乏得瘫坐在地头一样,发出了一声长叹。也许是感觉到冷,坐了一会,便脱鞋上床把脚伸到飞虎的被窝里。

睡梦中被吵醒,心里很是不爽,窝了一肚子火,原本想平静一下心情继续入睡,不曾想新人犯竟然把冰凉的脚伸进了自己的热被窝。是可忍孰不可忍!飞虎恼羞成怒,终于再也憋不住了,猛地抬脚把新人犯蹬下床去。似乎还有点怒气未消,又翻身下床骂骂咧咧地对着蜷缩在地上的新人犯乱踏了几脚。两个小扒手也像打了鸡血似的蹦了起来,恶狼般扑了过去。

这时只听前边传来号头惠振幽幽的声音:“要‘开庭’天亮再说,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

铁窗外屋檐上的雨水“嘀嗒、嘀嗒……”不间断地跌落,新人犯蹴缩在墙根嘤嘤啜泣地哭了起来。

号头惠振凶狠狠地大声喝斥道:“你妈卖了驴x,吊死鬼断气一样地叫唤,把你那马尿(眼泪)咽回去!再叫唤当心给你狗怂灌胡辣汤。”这胡辣汤是狱中黑话,指马桶里的秽物。

监舍里再一次沉寂了下来,打呼噜放屁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人发出梦呓。

早上六点钟,外边的高音喇叭准时响起,起床时间到了。

监舍里还没亮透,就听见老犯人崔师在询问新人犯案由。

陆陆续续有人起来去塑料马桶边拉屎撒尿。马桶里秽物泛起的浊气,夹杂着潮湿的霉味弥漫开来,熏得人直闭气,索性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有人从新人犯身边走过时嘴里骂着“日你妈,把爷吵得一夜没睡好。”就要挥拳动脚,被崔师制止了。

天亮了,才看清新人犯也是二十来岁,大我三两岁的样子,但身体比我壮实得多,面部浮肿,嘴上有血污,一只眼睛已成了熊猫眼,一眼就能看出是农村人。我也是农村人,在看守所里,农村人看到农村人除了感到亲切就是相怜同情。想到飞虎他们夜半行恶,便问:“脸上的伤是那几个昨晚打的吗?”

新人犯面部表情呆滞,看着我,又顺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飞虎,摇了摇头,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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