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使我的内心富裕至极

牛奶和鸡蛋

 江苏/房丹

一天，儿子在床上撅着小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这次奶粉不好喝，我想喝长高高的奶粉。”“乖，宝宝先喝着，你喜欢的奶粉正坐着飞机飞速赶过来呢。”儿子口中“长高高的奶粉”是澳洲本土版的，据说不上火易吸收。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五光十色的时代。

我第一次接触牛奶这种饮品是在初中，那时，一家乡镇初中能喝上新鲜牛奶的学生没几个。每天上午，有送奶工定时定点推着小车往每间教室里送。

考虑到学习辛苦需要补充营养等因素，母亲咬咬牙也给我定了一份，这对于经济不太宽裕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奢侈的消费。给我们这个片区送奶的是位白胡子老爷爷，脸上总是笑眯眯地，有时候碰上老师拖堂，他会在门口耐心地等待，只待一下课他便径直走向他尊贵的“客户”奉上最真诚的服务。

我们班能有此殊荣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全校有名的“钱小姐”，大家都这么称呼她，那时候“富二代”这个词还没被发明出来。白胡子老爷爷掀开他的箱子，拉开一层一层棉布，从最底层掏出两袋牛奶，郑重地交到我们手上，我们双手接过，仿佛托着传家宝一般。

牛奶是温热的，我们的内心却是滚烫的，这一刻，从同学们羡慕的眼神中我感受到了自己的特别。白胡子老爷爷会关切地让我们趁热喝，对我来说这显得有点多余。因为接过牛奶后我会从边上咬个小口，每节课课后啜一小口，真是好喝啊，还是草莓味的，直到下午放学还尚有半袋。

机智的我绝对会将这份特别的效果无限放大，背着书包、叼着牛奶、双手捧着、佯装做出大口喝的姿势、慢悠悠地在校园里走着，觉得自己光芒万丈。

记忆是奇怪的，总会选择那些当时零碎的细节留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我出生在九十年代初期，那是个物资相对已经不太匮乏的时代，但是平均水平不能代表个体水平，我们这个家庭还处于拖后腿的阶段。

记忆中最美味的东西是小葱炖鸡蛋，这些鸡蛋均来自外婆家那两只老母鸡。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女儿，我又是晚辈中最小的孩子，外婆对我的偏爱总是在给晚辈分发鸡蛋的个数上体现。

母亲每每回娘家，外婆总是用黑色袋子小心翼翼地将鸡蛋装好，最后再套个布袋子偷偷地塞到母亲包里，带回来的鸡蛋父母一个都舍不得吃，隔天炖一次给我吃。

我会把鸡蛋和米饭拌在一起，鸡蛋包裹着米粒，葱香充斥着整间屋子，胃口极好的我把碗舔的干干净净，然后满足地打个饱嗝。成年后，第一次见我的人都会惊呼我的身高远远超出女性的平均，我一般会告诉他们我是吃鸡蛋长大的，鸡屁股是我的营养加油站。

一只只粘着鸡粪的鸡蛋，对于我，就是生命中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和永远温馨的亲情。这么多年我吃过无数家饭店的小葱炖蛋，但无一能超越记忆中的味道。

就这样的家庭条件依然让我成了小镇上最早享受到牛奶的那批人之一，现在的我深知，牛奶承载的不仅仅是父母对我成才的希望，更是保护了我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我的父母一定不知道，即使我过着最简朴的生活，爱都使我的内心富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