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100 2019-12-10 14:00 江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穷人家孩子的上学问题,何尝不像寸步难行的蜀道一样,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题记

一片空旷的旷野中,有一座低矮的茅草房,摆放着一张乌漆墨黑的四方小矮桌。桌上有一盏棕黑色的小煤油灯,灯芯斜趴在小灯盆里,探出一点头,燃烧着,发出微弱的昏黄的火光。盆底沉积着一层厚厚的黑渣滓,使得小火苗时不时地跳跃着,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灯光在王婆子的身上游走,映红了她的黝黑干瘦的脸庞。她坐在桌子旁的矮凳上,迷着眼睛,枯黄的双手娴熟地织毛衣。织长针发涩时,往稀疏的头发里来回刮两下。尽管常年织衣纳鞋,眼睛熬坏了,但并不影响她。她快速地松针收针,操纵自如。

老四爬在桌子上写作业,灯光很暗,他凑的很近,几乎要挨着作业本。字写得很小,隔远看,像匍匐前进的一排蚂蚁。刘老汉佝偻着背站在他后面,常年累月的辛苦劳作,已经把他的脊梁压弯。他黝黑的双眼深陷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藏满生活的苦难艰辛。他很严肃很认真地盯着老四写作业。

墙角里有一只猫,猫身融入黑暗里,分辨不出它的样子,仅露出蓝幽幽的两个亮光。老四一会冲猫吹口哨,一会拿着手里的铅笔去挑拨灯芯,猝不及防地“砰砰”吃一记脑瓜崩儿。刘老汉的手犹如铁锤一般硬,痛的老四满眼泪水。老四憋着嘴,委屈地说:“灯太暗,看不清楚写字。”王婆子停下手中的活,长长地叹口气,满是内疚的说,:“家里条件差,苦了孩子呀。”刘老汉严肃的表情松懈下来,无奈的地说:“只有这个条件,还是要努力读书。没有文化,跟我们一样在农村苦一辈子。”刘老汉朝墙角走去,挥起手,把影响孩子学习的猫赶跑,可是他赶不跑小四的想法。小四看着家徒四壁,她不想念书,也不喜欢念书,希望像同龄的小芳一样去广东打工。

第二天的放学后,小芳跑来找老四,询问是否一起出去打工。老四紧张地用手指示意一下,胆怯地说“嘘嘘嘘,我还没有问我爸妈,估计他们不会允许。”小芳绘声绘色地聊着外面的灯红酒绿,繁华热闹,这正是老四向往已久的生活。老四失落地望著远方的天空,一只离群的大雁正在往南飞,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不如偷偷离开。

晚上,像往常一样,饭后,父亲教她写作业。这时,父亲从他的破布包里拿出一盏新的煤油灯,淡绿色的玻璃灯瓶,中间有一根很粗的灯芯。加满煤油,点上火,红艳艳的火焰将灯瓶照得晶莹透剔,房间也被照得明亮了。平时王婆子看不见纳鞋底,都舍不得把灯芯挑亮,为了她换了新油灯,不由得鼻子酸酸的。

新将房间照的明亮,灰黑的墙壁,掉漆的座椅,破旧的床铺,瞬间将她送回到贫苦现实。她来不及感动,她心里填满了明天之后的美好生活,收拾起仅有的几件衣服。王婆子看著她东挑西拣找衣服,心里明白几分。王婆子没有制止她,只是感叹起刘老汉的成年旧事,他常年劳作在地里的辛苦,撒费苦心送她上学。她的思绪一下子被带回那个下雪的夜晚。

1993年冬季,傍晚时分,突然下起鹅毛大雪,周围的村庄、农田、菜地里都被大雪覆盖了。刘老汉在隔壁村帮老李家修葺房屋。散工回到家门前,头发上落了一层积雪,胡须上的融化成冰渣子。进门便问:“菜地里的白菜收了没有?”王婆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应他:“我还是死了算了,不中用了。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菜地。”刘老汉没有应她,对坐在门槛上看著雪发呆的女儿说:“老四,照顾你妈。”他扭头就往菜地里走去。

一边飞快地走,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可恶的天气。冰天雪地的寒气,都冷却不了他对生活的残酷无情的愤恨的怒火。一想到白菜冻坏了,卖不出价钱,一家人的生活就更加窘迫,撕心裂肺地骂的更凶。来到菜地,他看到浑身被白雪盖住的白菜,紧锁眉头,呆呆地看着发愁。这些雪花犹如覆盖在他的心上,将他整个人都冰冻着。想着往后的日子,他感觉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找不到方向,无助又绝望。他用皱纹密布、满是老茧的双手拂去菜上的积雪,快速收割着。手渐渐地被冰冻的红肿了,麻木了,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等收完白菜,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夜晚的天空被雪花印得白晃晃。他勉强抬起已经直不起来的腰,望著一望无际的白茫茫,如释重负般喘着粗气,用口对着冻得发紫的手吹一口气,手冒无知觉。管不了这些,他担着白菜,一步一滑地往家门口走去,进门时,又是满身的雪花。

灾祸总不单行。那年,雪大路滑,往年进村收菜的客商不知踪影。看着家里成堆的白菜烂在家里,无疑在给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饭碗被白菜霸占的整个冬天终于熬过去,阳春三月,眼看老四开学了,她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傍晚,刘老汉下地回家,不得不朝着当地最有钱的表弟家里走去。高大的红砖瓦房里点着蜡烛,烛光支在杀猪的案板上。小四在门外远远地看着刘老汉,他怯怯地走进去,头低的很低,低声下气地喊了一声,还没有张嘴借钱,脸红的像案板上绯红的猪肉。刘老汉多想躲在黑暗里讲借钱的事情,但是蜡烛发出的光那么亮,刺他的眼痛,有点睁不开。父亲在烛光下佝偻着背站着,低声下气的样子,也刺痛了老四的眼,刺的他两眼泪花花。

他下意识地用手擦眼睛,擦醒了陷入回忆中的自己。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满眼泪花。她扔下手中的衣物,默默地往煤油灯走去,翻出课本,没有左盼右顾,没有心不在焉,没有应付式的一通乱写,而是一笔一划地、认认真真地做完作业。

或许她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或许她被如山的父爱感动,亦或许那么艰苦的生活,父亲都扛过来,她相信自己也能扛过来!她决定要拼尽全力努力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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