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河谷往事

进入初夏，小城花事依旧缤纷多彩，只是少了惊艳一刻的心潮起伏。命运的复杂磨砺，让我没有喘息的机会，当流云被夏风轻松驱散，曾经欢乐无忧的往事不经意浮现在迷瞪瞪的脑海，我轻轻叹息了许久。
绿河谷的风暖洋洋的，吹得人昏昏欲睡，不知今夕何夕。很久没有去河边散心，但伊水的浩瀚壮美，可从乡下小河的激流澎湃推算出来。我像是一个勤奋的陀螺，身不由己，晕头转向。某日清晨，黑云压城，山雨欲来风满楼。滚滚云山夹杂隆隆雷声，凉风刮得人瑟瑟缩缩，仿佛戈壁滩上无助、凌乱的小草。很快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大街上慌乱无比。年轻的学生十分淡定，无视淋漓飘摇的雨丝，背着臃肿的书包姗姗而行。十几年前的一个中午，也是一场暴雨，下了半个多小时，我家后院积水30厘米深，只能穿雨鞋涉水而行。如此宏大猛烈的雨量，单凭瓢舀桶运，无济于事，因为门外的水渠也是满登登泥水四溢。夏日的骄阳火辣辣，不过两三天积水蒸发，将暴雨肆虐的痕迹几乎抹除干净。河谷是典型的绿洲环境，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四季暴雨不常有，狂风夏雨不连绵。夏季天气灼热，人人汗流浃背，加上蚊叮虫咬，十分盼望晚风晨雨的及时光临。近来有些奇怪，夜里的蚊子不像往日嗡嗡的盘旋耳际，无声无息，见肉插针，叮起一个个痒痒包。最好的办法是打开摇头风扇，小风轻吹彻夜，吹得蚊子摇摇晃晃很难下嘴叮人。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不然何以半年多了，我连十几公里外的伊水大桥都没有去过。这几日看到某省的各式卖孟婆汤的小视频爆红网络，一切都是虚幻、无聊的泡影，想忘却过去的不快与禁锢。记得刚上班的时候，每逢周末，几个同事经常约在一处喝酒，月色融融，天南海北胡聊，不比酒量，只图热闹。喝得东摇西晃，一块出门对着墙根放水。对于俄罗斯大叔一醉解千愁的豪情万丈，我唯有一笑了之，精神高地的荒芜，让茫茫人海的一叶孤舟无所适从，漫无目标，此心难安，吾乡何在？当年我与伙伴们亲手栽植的白桦树高大伟岸，枝叶繁茂，与其他景观苗木并排而立，显得鹤立鸡群，超凡脱俗。柳树的婆娑柔曼实在美不可言，可惜一场狂风扫过，脆弱的断枝满地狼藉。小时候的夏天，除了西瓜水果，冰棍雪糕是孩童的最爱。西瓜要在凉水里泡上几小时再吃，口味甘甜极爽。吃后跳入凉水池，马上冻起一身鸡皮疙瘩。西红柿吃腻了红的，再吃粉的，最后专挑淡黄的吃。苹果最常见的是二秋和冰糖味的，三下两下爬到树上，也不摘，随心所欲拽过枝条啃半个再荡回去。初夏的杏子最诱人，来到树下瞄两眼憋足了劲，朝着杏树猛踹一脚，哗啦啦的黄杏子落了一地，一口一个，十分过瘾。不过不能贪吃，否则容易拉肚子。桑葚也是个好东西，老少咸宜，只是吃相不佳，吃完满嘴紫黑，成了花脸猫。近来小城松鼠一族颇为猖獗，大白天横穿电线过马路，在树林里上蹿下跳，有时一晚上把某家成熟的桑葚果子一扫而光。幸好小城很少有人养猫，不然松鼠的日子想来很难过的。
小城的夏日宁静祥和，翠色满目，花开荼蘼。绿色深沉如海，淹没了虚无、多余的狂浪思想。生活平淡如水，却又负重前行。白天外面的轰鸣嘈杂此起彼伏，白云愈加苍白，烈日灼心，有些焦躁不安。小时候的炎炎夏日，最盼望夜幕降临，一群顽童大呼小叫，急切切跑到树林附近玩捉迷藏。游戏开始，大伙儿纷纷作鸟兽散，各显其能寻找绝佳藏身之所。能爬的或上树或上房，笨拙的钻墙洞钻草丛，全然不顾蚊叮虫咬泥土满身。很快月色朦胧，喧嚣渐止。大人耐不住孩子的痴迷玩心，呼唤着回家吃饭或睡觉。有的藏了许久，睡意上头，酣然入眠。等夜半凉风习习，梦然醒来才慌忙跌跌撞撞跑回家，家人早已安然就寝。无数个平平淡淡的日子悄悄流逝，快乐与轻松遗落在童年的青涩角落。无所谓情愿，努力也罢浑浑噩噩也罢，过去的慢生活无形中化为泡影，身上的包袱越背越重，心里却犹豫着该如何进退取舍。
今年的夏风变得神经兮兮，隔三差五的没个消停。以前我对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的说法不十分确定，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与某人路上聊天，天有些阴，风不大雨无踪，他忽然打开手机视频说：“你看！隔壁的县正在下冰雹，地面上白亮亮的一层，透着寒气，与周围的绿树青草底色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景象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农作物肯定受灾了。前几年我去乡里的果园，看到不少快成熟果树的果子因为冰雹撞击品质下降，收入大打折扣。谁也不想自己辛勤努力的汗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冰雹而付诸东流。
童年的清浅回忆经常萦绕脑海，那时的苦乐年华清贫而美好，平凡而珍贵。童年的乡下老宅门口有一个农家铁匠铺，叮叮当当的铁锤敲打声，呼呼呼的风箱喘息声，牛马的嘶鸣声，通红的火炉，飞溅的火花，让门口的热闹集会升级，迎合三季农事的繁忙杂芜。匆忙的路人坐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吃个瓜，顿觉疲劳消除大半。村里的闲人聚在一起侃大山，道听途说，山南海北，也不怕牛皮吹破天。小孩们在大树下嘻戏玩耍，累了赤脚泡在清凉的小水渠中，叽叽喳喳精神振奋没有片刻安歇。乡下的日子平淡如水，农民应时而动，勤劳耕作，没有雄心勃勃，也无心攀比炫耀。邻居们和睦相处，倒也相安无事。对于小孩们说，家门口的简单玩耍并不过瘾，绿油油的广袤田野，水流奔腾的大渠才是更好的游乐场，当然也有危险相伴。草丛里的各种蛇类活跃频繁，飞窜的草蛇一不小心就吓人一跳，真是惊险又刺激。茂密的芦苇塘是天然的游泳池，一群顽童游泳摸鱼两不误，炎热的白天在欢快自由地玩耍中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一天天充满野性、健康的成长着，城市的繁华、神秘也向我们招手呼唤，乡下的岁月短暂而欢乐，很快到上小学的年纪了，就在那个夏天，我离开了童年的残破老屋。
火热、繁忙的夏天我一直都在执著努力，热情似火的年华使我暂时忘却悠然南山的美好憧憬。夏花灿烂、炫目、奔放，滋润我干涸、酸楚的眼眶。绿河谷的乌云来了又匆匆离去，天空更加晴朗明媚，河流日益丰硕浑厚。淡淡的夏风吹不散心头的忧虑，我蹒跚、沉重的脚步未曾跋山涉水却很难稍有停歇。往事随风，岁月如歌，曾经的狂飙、蹉跎、痴傻、豪爽、沉沦烟消云散已久，迷茫徘徊中不经意回首雪域南山，暮色苍茫深暗，故乡飘渺凌乱的炊烟袅袅升腾扩散，那人那事恩怨已灭，今生今世情何以堪，往事知多少，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