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晴的天气

 响晴的天气

               苏立敏

到了麦收口，日子充满期待，安静的大自然都有了与人类沟通的声音，就说天气吧，晴朗的日子被人们说成响晴的天，响晴比崭晴更晴，到底有多晴呢？是阳光朗照着的，是有风无风都不影响阳光倾洒一世界的，或许是阳光太炙烤，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仔细看，天际清晰，仔细听，阳光与不同质地的物体接触会发出不同的声音，阳光落在屋檐，有微雨的滴答声；落在麦田，有风儿吹过的沙沙声，因为晴的分量太重，超乎了以往季节的所有晴朗，山水都入了六月的画，这画也是动着的响晴的画。

故乡人把麦收口叫麦夏口，我感觉是麦狭口的意思，那口太小太计较太狭隘了，走过去不容易，每个人都是心怀期待地走，心中期盼日子好好的，或者是麦匣口，匣子，里面装着希望，响晴的天就给庄稼人带来了希望，因为天响晴不影响收麦，人们就能吃个响饱了。

最喜欢流传于故乡的一支小曲儿：星星，挎着一篮子烧饼，你上哪儿啊?我去看看俺公公。吃的什么饭哎？喝的凉水，馏的冻凌。吃饱了吗？吃了个响饱，饿的腰疼。

点煤油灯的年代，故乡人这样形容没有月亮的夜晚：黑灯瞎火。没有灯没有火的黑也叫做实黑月黑，那真是黑得实在，连月亮都是黑的。响晴的夜晚，人们不由自主地抬头看星星，这个小曲就不请自来了，每个童心都这样与星星对话过，问问星星这么黑的夜晚要去哪儿，好的景物配上好的烟火，最馋人的烧饼就走到小曲里了，油条也馋人，可能太油腻，也不押韵，于是篮子里就只提上烧饼了。星星去看看公公，身份也有了，是个孝顺媳妇，一个“俺”字刻画出了乡村女子的纯朴，一问一答，问的人刨根问底喜欢寒暄，答的人幽默风趣，吃个响饱的好日子就生龙活虎地蹦出来了，天上的星星原来在走亲戚，它们每一颗都是善良的有趣的灵魂，天上没有荒年吧，“银河吊角，正吃豆角”，这也是六月的天上景致。

吃个响饱，一定是食物太好吃了，吃饱了还吃，抹了嘴还要喝茶水，于是肚子是滚圆的，走起路来，特别是孩子，能听到肚子里的水的“咕噜”声，这是我理解的响饱的意思。六月的豆角焖面最能吃到响饱了，筋道的面条配了豆角，植物的香气都蒸腾到面条的脉络里，面里有豆角的鲜，豆里有面的香，好吃得不行，自然吃得很饱了才舍得放下碗，这时候再喝一碗豆米汤就到响饱的境地了。

就像我们把正月说成是正月节下一样，庄重极了，正月的每一天都是节都是年，日子都神圣都喜庆，六月被人们说成是五方六月，看，六月带了紧箍咒，五方，东西南北中，天干地支，有很多忌讳的，不适宜盖房，不适宜出门，甚至嫁娶到了六月也没有了良辰吉日，想想都是天气响晴的原因吧，麦收等着，六月的前半部分张罗着过麦收，后半部分还要拾麦与晒麦，人们忙着庄稼的事，没有时间打算日常事，更没力气张罗修房缮屋，干脆就让所有的讲究的不能的事都堆到六月的头上吧，等忙完了，等到了七夕再去谈一场恋爱，等到了中秋再说团圆，等到了重阳再欢聚一堂，但是六月不行。

六月是静静开放莲花的，莲叶铺满了水面，水边的合欢树开了粉嫩的朵儿，一朵朵飞落在晨练的老人苍白的头发上，头发是柔软的，花儿也是柔软的。木槿树也要开花了，更有可做染料的植物长到十分繁茂，比如板蓝根的叶子能把雪白的布帛染出蓝花花来，现在的布料不敢说，从前的布都是植物染色，用能做中药的板蓝根的叶子制作的染料染成蓝布，给孩子做成衣服与被褥，孩子们有了头疼脑热不用吃药就好了，这是大自然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