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罐头的情怀

100 2020-10-05 10:59 宣传员

 谢威:桔子罐头

桔子罐头的情怀

  

儿子饮食口味随我,爱吃罐头,尤其喜欢桔子罐头。每到夏天,总爱买几个放在冰箱,气候炎热时,打开吃完桔子,给我留下半瓶糖水。

我从小也爱桔子罐头,但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在那个物资还不算丰富的年月,罐头不是零食,而是用来走亲戚送礼的。那时候,一个罐头、一袋白砂糖,仿佛是送礼的标配,不管去哪家走亲戚,基本上都是这两样物品,如果对方家有小孩,可能会多几把咬不动的硬糖果,这已算是超标了。所以,往往一个罐头,你送给我,我送给你,都舍不得吃,最后发现瓶中桔子已经变散,糖水也日渐浑浊,真拿不出手了,才狠心扔掉。

作为小孩,如果想吃罐头,最好是生一场病,比如感冒发烧,躺床上没胃口,茶饭不思,作父母的就会满足你吃罐头的愿望。兄弟姐妹围在你身边,大家眼巴巴看着你一口一口吃着,他们一般都很懂事,即使心里再想吃,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都知道罐头是病人的专利。你含一瓣桔子,并不急于吞下,而是一点一点把汁水嘬尽,再慢慢嚼碎,最后咽下。你会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在罐头面前,生病难受也是值得的。很多年后,我在香港演员梁咏琪主演的《我的兄弟姐妹》影片中,当看到老三齐妙生病了,吃一口罐头,露出天真笑容时,我也想到了自己儿时情景,不禁双眼含泪,感叹昔日兄妹情深。

按湖北天门老家的习俗,年夜饭都是十大碗,图个十全十美的彩头。在我们家里,最后一道菜必定是用罐头做成的甜汤,虽然用银耳、莲子米也能熬成甜汤,但不大受欢迎。菜上全了,一家人围坐一起,最先吃光的也必定是罐头。感觉没有罐头,年夜饭就显得不是那么完美;感觉没有罐头,这个年就少点年味。也只有在这一天,家里的罐头才能让我们一次吃个够,哪怕吃多了屁股不争气,一晚上要往厕所跑好几回。年夜饭吃罐头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我在自己的小家做年夜饭时,仍然会把罐头作为最后的压轴菜,尽管媳妇不喜欢罐头,但也在我的坚持下慢慢接受,养成了习惯。我从来没有问过出嫁的妹妹们,她们家中的年夜饭是不是依然还保留着这个传统节目?

俗话说,家有一老,便是一宝。逢年过节,来家中看望奶奶的人较多,那个时段,家里的罐头也相对丰富一点,我便有更多的机会打打牙祭。也难怪那时候的罐头保质期长,密封性就是好。罐头不是拧开的,需要专用工具撬开。因为一年上头吃不了几次罐头,家里也没有这类工具,往往都是父亲用菜刀在瓶盖上划个“十字”,小心翼翼地把锋利的铁皮掰开,我们才能吃到嘴里。我虽然嘴馋,但未经父母允许,也不敢自己用刀把罐头打开,一则人小力气不够,开不了瓶盖,还怕伤了手,二则对父亲的巴掌还是深怀畏惧之心。所以常常手捧罐头,看在眼里,吃不到嘴里,心里就像有条猫尾巴在搅动,让你抓心挠肝,但却无可奈何。

及至年长,心眼便多了些,我用钉子在瓶盖上打个小孔,把糖水吸掉一半,然后向母亲投诉,说别人送的罐头已经坏了,不吃不足以平民愤。父亲摇摇瓶中干巴巴的几片桔子,也是满脸疑惑,但事已至此,只好打开让我和两个妹妹大快朵颐。以后此招也屡试不爽。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的那点小伎俩如何能骗得过父母,他们无非见孩子们嘴馋,合伙帮我圆了这个谎言而已,不至于因为一个罐头而伤了我的自尊。

现在每次吃罐头,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这样一幅场景:我和两个妹妹坐在小凳子上,把父亲围在中间,父亲用勺子每次舀一块桔子,再加点糖水,依次喂到我们嘴里,一轮又一轮。一人在吃的时候,其他两人都盯得很紧,生怕自己比别人吃得少,生怕父亲大意没按顺序喂,漏掉了自己。尽管分配得已经相对公平,但兄妹三人仍然会为谁的糖水多一些而吵闹,为谁的桔子大一些而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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