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一次表演

100 2019-12-02 10:48 田步祥
 人忙了,发现头发也跟着忙,不到两个月,又该去理发店了。用过午餐,沿路就拐进一家无名的美发屋。
主理的女孩正忙着,我便在一张闲椅上坐着等候。正无聊时,只见进来男男女女四五个,以为也是来理发的。
一阵喧响后,听一个高个女人说:就原来这种发型,剪短可以吗?“行。”一个男孩低低地应了一声。于是,椅子上的我便被裹上白布单。
这时,我有点明白了,这个男孩是来应聘的。而我凑巧就做了他的模特。我并没反抗,只是心里的不满和怨气猛就升上来。他谦卑地问我,是剪还是削。我冷冷地回答:“你看着办吧。”
原先理发的客人已走了,屋里就剩下我这个“待宰的羔羊”。通过眼睛的余光和第六感觉,我知道身后的长椅上坐着四五个观摩的男女,其中那个高个女人是这里的老板。屋子里非常静,只有一台收音机里播着近视眼广告。男孩的动作不是那么熟练,大概有点紧张了。一缕头发挡住了我的眼睛。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惟恐他将我的头发整得下不了场,估计最后还得一个技术熟练的女孩为他收拾残局。更要命的是,他的动作琐屑而慢吞吞。为此,我得赔上一个舒适的午休。
我沮丧至极。也恨老板娘,怎么让我当一个新手的模特而不事先征求我的意见。我是来消费的,有权享受良好的服务。这样想着,浓浓的委屈便袭遍了全身,眼眶深处热热的酸酸的,好在那缕头发还在挡着视线。但我不能发作,基于我的性*格和修养。
被懊恼和沮丧、怨气和委屈包围着的我,思维却异常活跃。我突然想到,自己当护士时,也有过实习阶段。那些本已被疾病所困扰的病人是不是也对实习生的静脉穿刺发怵?但当时的自己何等冷漠,拿过一只或肿胀或纤细的手只管拍打挤压,关心的是血管是否凸出,而很少关心手的主人的心理感受。然而,大多数病人都是通情达理的,或沉默地配合,可豪爽地将手一伸,扎吧,别怕!我是受着这些陌生的亲切的搀扶过来的。曾是一个优秀的护士,那是一种骄傲。如今想来,我竟有太多的感动。那些病人,是用他们的憔悴和忧伤,帮助我成长和风光的。
想到这里,我高涨的情绪慢慢降下来。就当自己是做一次奉献吧。如果我对男孩的技术不客气地挑剔几下,或干脆拒绝配合,那他无疑会惊恐万状,更别想正常发挥了。往下,我逐渐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全是为了一个陌生的应聘理发师的男孩。我要成全他。
男孩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黑发下的脑瓜子已进行过“战争与和平”。他的动作始终不紧不慢,甚至常常弄疼我。
心态摆平后,我就变得愉快起来。我在帮助一个弱者。我是幸福的。这时,收音机里的节目换成午间点歌,一个好听的女声充满深情地播着一个女大学生的来信。
播音员深情款款,让渐入佳境的我洗耳恭听起来。女孩的信写得非常优美,也饱含真情。其中一段深深地感染了我。大意是:女孩正给男孩织一件衣,想他走神时,不小心刺破了手指,鲜红的亮晶晶的一滴血很快就渗出来。女孩举着受伤的手指,突然间微笑了。因为女孩发现,这滴滚圆的光亮的血像极了一促东西。她竟如诗人一般脱口而出绝妙的诗句:如果刺穿的血滴能变成一只相思豆,那我情愿每夜为你做一只……
听到这里,我本已解冻的心更加暖融融的。心情真是格外好。世间的真情永远是我们生命的依托。那是奉献,是关爱。芸芸众生,偏偏你就来到了我的跟前,偏偏就让我的黑发为你做了一次生存的表演。
头发终于理完了,望了望镜中,还过得去。我利利索索付了钱,并向男孩道了谢。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南方人的脸,有一双怯怯的大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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